回顾奥斯卡影后杨紫琼的职业生涯

1995年，以动作明星的身份入行多年后，杨紫琼从18英尺高的桥上坠落，几乎结束了她的职业生涯。这是她第一次在剧情片中扮演主角，这部电影就是香港新浪潮的代表人物、许鞍华导演的《阿金》。

《阿金》（1996）

影片的故事要求杨紫琼将十多年的武行经验融入到阿金这个角色中——阿金是一名刚刚进入电影业的女武师。这场戏很关键。当阿金为表演一个高难度的特技动作而犹豫不决时，洪金宝扮演的武术指导会从身后推她，她从桥上跳到一辆正好经过的货车上。「越是看起来简单的特技场景，」杨紫琼说，「越有可能出错。」

演员做特技坠落的动作时，都有一定的方法来保护自己。他们往往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又要注意下面等待着他们的缓冲层，在下降的同时计划着着陆。杨紫琼第一次尝试这个特技时非常顺利。但她不得不再次拍摄，以便从不同的角度捕捉这一时刻，而这一次，杨紫琼没有准备好迎接冲击，而是沉浸在阿金的不情愿和不确定之中。

在美国，剧组常常会使用宽敞、蓬松的安全气囊为演员的坠落做铺垫，但在香港，他们使用的却是床垫和纸板。杨紫琼俯冲到下面的组合物中，她的头卡在两个床垫之间，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的腿带着动力越过了她的脊柱。当她的身体被折成两半时，杨紫琼感到自己的腿撞到了她的后脑勺。

「当洪金宝叫我的真名时，我知道我有大麻烦了，」她回忆道。「身边还有其他人叫着我的名字，我抬头一看，是许鞍华。她就在我的身边。她看着我，泪水从她的脸上滚落下来。」杨紫琼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手还有知觉这件事上，剧组成员将床垫（她还在上面）放在一辆货车上，并直接把她带到医院，在那里她被打上石膏，需要处理几根断裂的肋骨。

这次事故说明了在不同的电影拍摄模式之间移动所涉及的特殊风险，从香港动作片的草率和高强度的环境——电影通常在没有剧本的情况下拍摄，并在现场剪辑——到优先考虑心理深度，更传统、内省的电影。杨紫琼被要求将她所知道的一切都融入到一个所知甚少的角色中，而弥合这种差异需要一种新的灵活性。

2022年8月，杨紫琼就要60岁了，几十年来的一系列表演使她成为世界上最知名的亚洲演员之一，很明显，对她来说，可能是结束职业生涯的伤害只是另一个需要跨越的障碍。1985年，杨紫琼在《皇家师姐》中出演了一名身手矫健的警察，从此出道。

《皇家师姐》（1985）

随后，杨紫琼还出演了其他几部动作片——从快节奏的香港武侠片到更现代的西方电影。她在《警察故事3》中与成龙并肩作战，并在《007之明日帝国》中把香港电影灵活、迅捷的动作风格带到了詹姆斯·邦德系列电影中，在这部电影中，她，在与皮尔斯·布鲁斯南一起戴着手铐的状态下，骑着摩托车穿过曼谷的街道。

《007之明日帝国》（1997）

多年来，杨紫琼已经巩固了她作为一个自信的侠客的形象，不论对方是否和她站在一边，她都显得严肃而自信。在李安的《卧虎藏龙》（2000）中，她在庭院和屋顶上飞奔，同时巧妙地表达了她所扮演的清朝侠客内心的情感。

《卧虎藏龙》（2000）

而在吕克·贝松的作品以及《摘金奇缘》（2018）等更为注重角色的电影的票房大作中，她体现了细腻的对角色的把控力。

《摘金奇缘》（2018）

在她最新的作品《瞬息全宇宙》——这部以超级英雄电影为素材的影片中，杨紫琼从以前未知的情感和喜剧储备中汲取营养，将她身体的全部力量用于塑造一个中年妇女的形象，她所扮演的角色身上的平凡感恰恰使她成为了一场盛大的、多个平行世界的对决的焦点。

《瞬息全宇宙》（2022）

「她所做的工作，」在影片中扮演配角的杰米·李·柯蒂斯在电话中告诉我，「显示了她作为一个演员的令人难以置信的能力、演员的工作的微妙性，以及她作为武打明星的魅力。」这恐怕也是观众第一次看到杨紫琼扮演一个「动机不明」的角色，一个有大量白发的人，一个挣扎着做事的人——也是她第一次被要求放松迄今为止定义她职业生涯的优雅和姿态，让她在电光火石的瞬间、略带神经质的个性之间游走。

这部电影讲述的是一位华裔美国移民母亲伊芙琳，几十年前做出了一个关键的决定，离开了她挑剔的父亲，跟随她的丈夫来到美国。多年后，伊芙琳正经历着这一决定带来的令人沮丧的后果：他们在经营的洗衣店里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处于经济失败的边缘；她和丈夫的婚姻关系愈发紧张；女儿的出柜也让她焦头烂额。

除此之外，他们的生意还遇到了一些税务上的麻烦。当伊芙琳拿着成堆的收据在税务局的时候，她被一个充满活力、负责任的丈夫拉到一边，告诉她自己来自一个被围困的平行宇宙——而她是唯一能拯救他们所有人的人。接下来是伊芙琳开始在多个平行宇宙中穿梭，在疯狂和荒诞中漫游。

要在片中出演好多个复杂的角色，杨紫琼面临着重重考验。她给我看了一张她的剧本照片，她上面详细而认真地标明了自己出演的每场戏的类型（动作戏、喜剧戏、重头戏）。那一叠纸上色彩斑斓，像一朵疯狂绽放的花。她尝试使用不同种类的便利贴。「如果字写的太粗，就会重叠在一起，看不清剧本了，所以我只能尽量把字写得小一点。」她告诉我。「这是一次完整的创作过程，当我完成它时，我感到兴奋和惊奇。」

这是巴黎一个安静的、淡蓝色的早晨，杨紫琼与她的伴侣、未婚夫让·托特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住在那里，托特是一位长期从事赛车运动的公司高管。我们坐在离她第八区的家不远的一家酒店顶楼套房的一张大桌子旁；杨紫琼的行程主要往返于法国、瑞士和马来西亚之间。她穿着一件奶油色的高领毛衣，高高的颧骨和光滑的眉毛有一种高雅的气质，让我同样想起了她所扮演的中国古代侠客和超级富有的社会名流，她不断催促我吃饭的方式——桌子上摆满了早餐糕点——她也让我想起了我优雅的姨妈。

杨紫琼答应带我了解一下她的日常健身活动，所以我来到酒店，希望能看到她在健身房里做椭圆机——她最喜欢的运动方式。然而，她却让我跟着她来到酒店套房的卧室，在那里她脱掉鞋子，躺在枕头般的被褥上——然后模仿起床的样子。（她决定这么做，因为基础锻炼「太无聊了。」）她将身体在垂直轴上尽量伸展，脚趾向下，让她的指尖拂过超大的床头板。

接下来，她做了一组伸手、抓握的动作，她将其描述为「爬上一堵看不见的墙。」当她拉着想象中的阻力时，她轻盈的身体被拉长了。她口中轻声念着佛教中的祈祷语，用它来祝福自己的安全。杨紫琼告诉我，她经常对自己说的另一句话是：「请原谅我。我很抱歉。谢谢你，我爱你。」她闭上眼睛想了很久。「因为，你知道，我在做一些事情时难免会伤到自己。所以我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会对自己的身体说这句话。」

怡保是马来西亚的一座锡矿城市，周围是石灰岩洞穴和陡峭的山脉，杨紫琼出生在这座城市里一个上流社会的家庭，她的童年大部分时间都在运动中度过。她学习芭蕾舞；与母亲、兄弟和表兄弟打篮球；周末在海里划船和游泳。她的父亲是一名律师，他利用空闲时间打理自己的捕鱼屋。当她十几岁时，她的父母把她送到英国，在那里她继续在寄宿学校和大学里学习芭蕾舞。但一次背部受伤让她停止了练习。

当她毕业后回国时，她的母亲让她参加马来西亚小姐比赛，她赢得了这场比赛。这是一场胜利，但也是一条迂回的道路，在这之前，这条道路果断地指向了舞蹈。杨紫琼说：「在那个时候，我的梦想真的是成为一名芭蕾舞老师。」

有一天，杨紫琼的一个朋友在和电影制片人潘迪生共进晚餐，潘迪生告诉她，自己在找女演员。她的朋友从包里拿出一张杨紫琼的照片，开始对她大加赞赏。杨紫琼坐上飞机去见了潘迪生，第二天她就和成龙一起拍摄了一个手表广告，在湖边的风景中骑着自行车，超越了他。1984年，她在一部动作片《猫头鹰与小飞象》中扮演一个落难的女孩。

《猫头鹰与小飞象》（1984）

当杨紫琼看着其中的打斗场景时，她认出了其中的基本动作。她回忆说，「这是一种节奏，」她想。「是武术设计，也关乎于时机。」 杨紫琼很端庄，长发飘飘，似乎是爱情片里的女主角，但打斗的动作吸引了她。她说，「我很想试试。」电影公司把她安排在特技演员和动作明星经常光顾的健身房里，在那里她与演员们一起训练，以便于之后的拍摄。一年后，她成为了电影《皇家师姐》的主角。

《皇家师姐》（1985）

美国电影制片人安德鲁·摩根回忆说，当时他参加了潘迪生组织的一次晚宴，见到了杨紫琼——一个可爱、迷人的年轻女演员，她很在意自己的演技和武术能力。她经常浑身是伤，但仍然毫不畏惧。他解释说，练习武术是一回事，但在镜头前，你要出拳，巧妙地避开其他演员的攻击，同时使这一切看起来很真实。「当你作为一个年轻的学员学习时，尽管你很努力，但时机并不完美，所以你总是会被踢，被打，被撞，」摩根说。「不过杨紫琼足够勇敢，她愿意在完善过程中承受拳打脚踢。这是一个电影中侠客的技能和应有的素质。」

1988年，杨紫琼在潘迪生的德宝电影公司出演了几部动作片后，她和潘迪生结婚，并从演艺界退出，开始经营家庭；她认为自己无法兼顾演员、妻子和母亲的多重身份。她非常想要孩子，但却没有成功。四年后，他们和平离婚，不过他们仍然是朋友，杨紫琼是潘迪生女儿的教母。

杨紫琼与潘迪生

离婚后，杨紫琼惊讶地发现，在离开这个行业数年后，她仍然受到观众的追捧，于是她带着新的目标再次跻身演艺圈。1992年，她与成龙一起主演了享誉全球《警察故事3》——这是武打片在西方主流化的一个里程碑——随后又在其他近十部劲爆的动作片中担任主要角色。

《警察故事3》（1992）

在这十年结束时，杨紫琼已经掌握了香港电影，其中快速和精确与华丽、俏皮的大胆相融合的诀窍。但正是《卧虎藏龙》使她成为超级明星。在这部电影中，她必须达到一种空灵的、几乎非物质的品质，这与街头斗殴的粗暴设计截然不同。

杨紫琼进行了复杂的动作编排，有一次甚至跑下并穿过垂直的院墙，追赶她的蒙面对手。她在做这一切的时候，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给人的印象是一个沉浸在战斗中的女侠，这场戏的要求很高，以至于消耗了她的每一个动作，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一个将她的身体升华为纯粹的、几乎超越的姿态的人。

《卧虎藏龙》（2002）

杨紫琼帮助李安塑造了一个优雅的、审美化的、古典的功夫形象，但对她来说，拍摄这部作品的挑战比银幕上看起来要大得多。杨紫琼和周润发都不会说流利的普通话，她回忆说，两人都必须学习复杂的、以历史风格写成的台词。杨紫琼也没有练习过影片中使用的传统武术风格，它结合了京剧和杂技的影响。

在拍摄初期，她在拍摄关键的庭院场景时撕裂了膝关节的韧带。她在这场戏中只剩下一个镜头，她应该向镜头高速跑去——所以他们把她放在一辆手推车上，将她推向镜头，从腰部开始拍摄，她疯狂地摆动着她的手臂。这场戏一拍完，她就离开去做手术了，离开了片场几周。「这真的很艰难，」李安在电话中告诉我。「这本该是她的重头戏。」

当杨紫琼能够正常行走时，她回到了剧组，并在拍摄剩余的场景时戴上了支架。但是，当到了影片的情感高潮时，俞秀莲与她被毒死的爱人李慕白告别，她把他抱在怀里，这一幕包含了太多情感。「我知道那是真正的眼泪，」李安回忆说。「大量的压力涌出，几个月的压抑，也许是一生的希望的思考。所有这些情绪都涌起她的心头。」 看完后，李安不得不去哭了大约15分钟。「在中国，我们把它称作『相由心生』——你的面容，你的样子都来自于内心。」

《卧虎藏龙》让杨紫琼接手了一系列新的具有国际感的角色，在这些角色中，杨紫琼倾向于体现美丽、纯洁的女性。她在《艺妓回忆录》中饰演心胸宽广的精英艺妓真美羽；在吕克·贝松的传记片《昂山素季》中饰演现已倒台的缅甸领导人；在漫威的《尚气与十环传奇》中饰演一位神秘的武术大师。还有《摘金奇缘》中冷酷的埃莉诺·杨，一个被习俗和礼节束缚的婆婆，她的僵硬掩盖了她自己对自己期望的挣扎。

《艺妓回忆录》（2005）

杨紫琼继续通过展现角色的姿态来讲述她们的故事——艺妓真美羽优雅的收伞动作，以及女主人埃莉诺·杨的完美姿态中。但在更注重心理学的西方戏剧世界中，她可以在更深的层次上深入她的角色的心理，探索她们自我克制的复杂后果。杨紫琼的这些表演赢得了很高的赞誉，《纽约时报》影评人A·O·斯科特称她是「过去25年里最伟大国际电影明星之一。」但是，颠覆过往的经典形象，在一部光怪陆离的电影中担任主演，这可能是杨紫琼迄今为止最复杂的任务。

《瞬息全宇宙》中那个心浮气躁、衣衫朴素、古板的女主角，似乎与《超级警察3》中那个能用一记空中劈腿同时击倒两个坏人的警察没有什么相似之处。但丹尼尔·施纳特和关家永专门为她写了伊芙琳这个角色——在剧本的最早版本中，主角甚至就被命名为米歇尔。

「我们的制片人想，如果杨紫琼不能加入，我们该怎么拍呢？」关家永在电话中告诉我。「我们当时想，也许可以拍一部不同的电影？」丹尼尔·施纳特也在电话里兴奋地告诉我：「是的，还有谁能完成这些高难度的动作，演绎这样一个戏剧性的角色？没有其他人能像杨紫琼有那么多的积累和经验。即便如此，她的表现还是让我们吃惊。」杨紫琼对伊芙琳角色持开放态度，并在签约后热情地全力支持这部电影；后来，两位导演得知，她一开始对一些非常疯狂的部分（例如热狗手指的段落）非常不确定，但他们的热情和信心说服了她。

「她是武术电影的女王，」在片中饰演杨紫琼丈夫的演员关继威说。作为曾经出演过《七宝奇谋》《夺宝奇兵2》的童星，随后关继威淡出演艺圈20多年，一直在幕后担任动作指导，直到最近才重返银幕。他曾经观看过杨紫琼与香港电影界其他传奇人物的表演，他在拍摄时会向她寻求帮助。在他的眼里，杨紫琼「是一个令人惊奇的、慷慨的、非常乐于奉献的、非常有耐心的人。」

这是一项严格的、不间断的工作，主要在加州西米谷的一栋办公楼里拍摄，几乎没有时间排练。杨紫琼不得不即兴发挥，现场测试各种方法。演绎伊芙琳这个角色也意味着要舍弃某种来之不易的专业积累。在巴黎套房的餐厅里，杨紫琼站着告诉我，她在琢磨她的角色如何栖身于她的身体——略微弯着腰，双手低垂但不悬空。

从这种不正常的重心出发，伊芙琳骂人、打架、甚至跳舞的方式都有了：食指竖起，轻轻地戳着空气。杨紫琼把她的手握成紧紧的小拳头，手腕以不习武的人的方式弯曲。她不得不重新学习以一种展现伊芙琳缺乏武术经验的方式来打斗，她告诉我。她说，起初，「丹尼尔斯」（本片导演关家永和丹尼尔·施纳特的组合名）一直告诉她，「不要做得太好。你已经很棒啦！」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个杨紫琼熟悉的角色。「每当我去到一个国家里的唐人街或其他的华人区，我总会看到那些家庭主妇或着朴素的母亲，」她说，「她们每天都要为无数件事操心，因为她们要维持家庭，而她们所做的就是去购物、买菜，然后回家打扫卫生。」杨紫琼在《摘金奇缘》中扮演女主角之后，有观众告诉她，她的表演帮助她们更好地理解自己的婆婆；吸引她参演《瞬息全宇宙》的部分原因是，她想讲述更多观众可以感受到的关于普通人的故事。

尤其令人吃惊的是，杨紫琼为动作场面带来了某种脆弱感，以及角色对打斗的不习惯。当伊芙琳在税务局办公室第一次尝试打斗时，她没有特殊能力。她打了敌人一拳，然后攥紧了拳头；她把手抽回来，紧紧地抱在胸前。

但是，当她成功地戴上高科技耳机，使她能够引导武术版本的伊芙琳时，她马上切换了过来，转身加入战斗，她的眼睛表示困惑，但她的身体展示了训练已久的技巧。她的手指以张开手掌的防御姿势，手指尖在颤抖。在之前将动作变成一种理想的、几乎是抽象的形式之后，杨紫琼让一名朴素的亚洲女性，容纳了如此多的复杂情感。

这种表演带来了解放、宣泄式的效果；杨紫琼在她自己身上释放出了同时适应她的各种表演模式的能力——同时成为一切——因为她对武术这一传统上被男性掌控的行业注入了新鲜的感受。我们能从她蹒跚的步态中感受到她的疲惫，也可以感受到她那急速旋转的身体挡住攻击的快感。

杰米·李·柯蒂斯说：「随着我们年龄的增长，会出现一种钙化现象，我想说的就是字面意思，你的骨头，你的关节炎——这些都会逐渐硬化。动脉的硬化，心脏的硬化。哪怕思想也会硬化——我们的父母和祖先的二元的、僵硬的、钙化的印记」她继续说。「作为有情感的人类，我们的工作是挣脱它们，创造新的想法，而丹尼尔斯，加上杨紫琼的聪明才智，已经做到了这一点。」

随着年龄的增长，杨紫琼已经放弃了做一些试图证明自己的特技动作——当她回看自己的早期电影时，她想到了所有可能出错的地方。「我们知道可以做到，我们也做到了，」她说。「我发誓，有时我看着一部电影就会想。天哪。我当时到底在想什么？」在访谈中，我问她是否还记得如何使用她在《卧虎藏龙》中使用的古代武器作战，她站起身来，开始猛冲，刺出一件想象中的武器。她说，在掌握一种新的武器时，关键是在出场前花时间带着它到处走走，不断使用它，使它成为你身体的延伸。

她让我跟着她到浴室，在那里她做了几个引体向上，同时抓着大理石门板的悬垂边缘，过渡到她为《尚气与十环传奇》学习的一连串空灵的太极动作，然后做了一组深蹲，同时对着浴室的镜子模拟刷牙的动作。

这套舞步有点古怪——一个带有喜剧演员露西尔·鲍尔影子的武侠大师。这也是惊人的原创，一个自发而流畅的舞蹈编排，将这个豪华酒店房间变成了一个游乐场。它显示了杨紫琼的身体是如何储存它所吸收的所有不同形式的专业知识，所有的伤害和胜利，并将它们转换为了深层的身体智慧。

当她说话时，她随意地做了一个著名的踢腿动作，我曾无数次看到她踢倒了她身后的人——把她的腿甩起来，直到完全垂直。她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这个动作，从一条腿换到另一条腿，直到它看起来更像是一种狂喜的舞蹈，看上去那么轻盈，那么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