票房27亿，还是难解我心中的困惑

小时候看童话故事，看到最后，“王子和公主一起走进了婚姻的殿堂”，毫无疑问这是一个happy ending，表明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一帆风顺的幸福生活。

可现在，“结婚”这个结局变得不那么美好，放开点脑洞自由想象，再参照点现实新闻，一部活生生的恐怖片竟然就出炉了。

正如电影《消失的她》中的李木子，死在了海底，也是死在了婚姻的牢笼里。这部票房已达27亿元的热映电影里，我觉得讲述了两个版本的婚姻故事，一个就是人们在正片里看到的，那场男女间的两性战争：

她嫁给了他，他杀了她；他设了局，她也设了局；她控制他，他试图逃出控制；他输了，她成功了……但究其结果，依然是两败俱伤。

电影中，虽然倪妮饰演的沈曼很漂亮，但我的关注点似乎更多地在文咏珊饰演的假老婆身上。

首先，她对着朱一龙饰演的何非说：“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渣男！”

但实际上，何非并不是渣男，他是个赌徒，是个杀人犯，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

我们讲“渣男”，通常指的是某人意志的薄弱、情感的游移、道德感的低下，等等。

比如金庸小说中的张无忌，因为花心、用情不专，经常被指责为“渣男”。但是，读者绝对不会称反派人物成昆是个“渣男”，他的恶行，已经不能用“渣男”来定义。

道德的归道德，法律的归法律，两者不能混淆。

另外就是沙滩嘉年华那段，是很直接的男女对峙。男人看起来居于弱势，女人攻气十足。文咏珊就比较像黑色电影中的蛇蝎美人（femme fatale），男人既受到女人的蛊惑，又惧怕女人的控制。

让人联想到现实中，女性对父权制社会造成挑战，男性对此表现出深刻的恐惧、去势焦虑和厌女症候。

在这个场景里，文咏珊的一句台词也很有意思，“我不喜欢吃牛排，我喜欢海鲜。小火慢熬，生不如死，别有滋味。”

这就在充满异国情调、高度戏剧化的悬疑故事之外，指涉了另外一个版本的婚姻故事：没有那么惊人的情节，没有扑朔迷离一波三折的戏剧化，只有平庸的日常。

在柴米油盐鸡毛蒜皮日复一日的消耗中，胸中激情浪漫的火苗，像温水煮青蛙一样不知不觉死去。

婚姻不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而是如钝刀割肉。

联系到结尾的小彩蛋，梦呓般的“入笼”响起。“入笼”一方面讲的是那个精心策划的杀妻阴谋，另一方面，我也是联想到婚姻，进入婚姻就像进入了一个编织好的牢笼里。

正片里那个耸动的故事，都不过是一场梦。变成对现实的将就，继续两个人一起海滩漫步。

有人说在婚姻里，人人都有一百遍想杀死对方的念头，但又只是念头而已。

就像一个段子里说的，有一个刚和妻子吵架之后怒气冲冲的丈夫，脑袋里真想把妻子杀了，出去买刀的过程中，路过菜市场，看到妻子最爱吃的几种菜，又开开心心买了回去。

但在《消失的她》中，那个结尾的彩蛋多少是有点割裂的。这个电影其实比较像一场畸形的真人秀，是一部噩梦一般的耸动情节剧。

它关于婚姻，其实也无关婚姻。

在影视剧中，也有杀夫的。前几年的《致命女人》这部美剧，英文片名“Why woman kill?”着实让很多观众兴奋了一把。

如今的女性，有了自己的社会生活舞台，很多经济上不再依附于男性，在家庭生活中，却仍然不能免去“夫权”的控制，婚姻变成一道枷锁。

《致命女人》这样的电视剧，捕捉到了女性力量的崛起和潜藏的这种怨念，再安排几个极品渣男，将这种怨念放大，转化为漂亮的行动。

“杀夫”行动中的女性极富魅力。就像权力是男人的春药，这种觉醒、反抗和行动力之下，女性角色焕发出一种耀眼光环，成就了一道诱人的风景。

当然这更多的只不过是女性的一种意淫，意淫一下对男权社会的反攻，意淫一下在杀夫之后逍遥法外如何在技术上成为一种可能。

回到现实中，当婚姻关系发生危机时，女性被害占到了80%以上。谁是幕后元凶？没错，it’s always him。

但是，比起这些耸动的、吸引人眼球的故事，我更喜欢那些探讨婚姻在波澜不惊中造成的某种毁灭性的电影，这样的电影可能更接近婚姻的实质，看了也更让人唏嘘喟叹。

有一部叫《婚姻故事》的电影里，两个曾经深爱过的人，吵起架来，各自都拿捏着对方的软肋，可谓刀刀致命。

在离婚的过程中，所有以往营造出的幸福和成功的假象都一点点地被撕开。爱不是不存在了，只是在各种现实的挤压之下，气若游丝，不值一提。

探讨婚姻里的责任，电影里有那句著名的台词：“圣母玛利亚还是处女就生出耶稣，人们要求女人完美无瑕，可耶稣他爸呢？根本就不露面，连fuck都没有！”

还有一部关于婚姻的电影《45周年》也挺令人印象深刻。平平淡淡的故事，日常化的展示，又是关于老年人，但却能用各种细节的编织打动人心。

相伴45周年的老夫妻，本来值得一场真情实感的婚姻庆典，用以礼赞爱人之间的坚不可摧。但这段婚姻却在旧爱的魂灵出现时，变得很脆弱，45周年的相濡以沫其实敌不上那曾经短暂的爱而不得。

什么是拥有，什么是失去，婚姻又究竟代表着什么，瞬间变得很可疑。

另一部在电影资料馆看的《革命之路》也展现出了婚姻关系里平静中的风暴。李奥纳多·迪卡普里奥和凯特·温斯莱特主演，他们都进入了中年，两人吵架吵得也是如刀刃一般锋利。

这部片子这让人直接联想到，当年《泰坦尼克号》里的杰克和露丝如果一起上了岸结了婚，在婚姻里是不是就是这种状态？童话般凄美的爱情故事的“售后”，真的会让人有点幻灭。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从前的日色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人。那种死生契阔的古典主义爱情已然不存。

现代人更多了一些现代病症，空虚寂寞孤独，在婚姻这种亲密关系里登场，尤其使它变得脆弱。

婚姻太难，比起一时的本能激情，一生的承诺真的太久了。

另外，尤其对女性来说，婚姻里更是蕴含着众多的不平等。家务、育儿、看护等等，这些事情背后都是隐形的性别剥削。

那些所谓一般般的婚姻，往往也都只是女性在忍气吞声罢了。

说回《消失的她》，这是一部出自男性主创之手的电影，显然不是为了张扬女性力量，只是呼应了现实新闻中，那些血泪斑斑又耸人听闻的事件，达到电影的戏剧化效果，并且以此为卖点。

一边拉拢着，一边打压着，向来就是这个世界对待女性的两手策略。

多少专家都曾说过，亲密关系里蕴含着最大的能量，最易令人获得幸福感，它值得我们去追求和为此付出一切的努力。

对于女性来说，可能尤其要警惕的是，爱情确实需要付出和牺牲，但是要确保自己的付出不是单方面的。

婚姻并不意味着要放弃自己的个性和独立，而是要在相互理解和支持的基础上一起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