暌违六年后,程耳的新作《无名》在春节档上映。出乎意料的是,电影上映后引发了巨大争议。在大年初三其他贺岁档已经悠然出分的时候,《无名》的豆瓣主页还是“暂无评分”。豆瓣短评区置顶“当前观众意见分歧较大,随机展示部分短评,请谨慎参考”。点开评论区,果然打几颗星的都有,而且各自有各自的理由。
▲电影《无名》官方海报。
有趣的是,上映前,影帝和新生代小生的电影卡司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关注,并引发了一些讨论与担忧,然而上映后,关于叙事和剧情的讨论甚至比演员和演技更加受到关注。很多人感慨这个故事“不知所云”“逼格太高”,也有人觉得“对味了”“这就是程耳”。
在本文作者看来,《无名》对于程耳的真正挑战在于,历史谍战的类型片设定从根本意义上与他惯用的叙事和角色塑造方式产生了冲突。《无名》的角色,尤其是主角们,都还是太干净了。无论表象如何,核心都是大善大恶、大是大非。而在谍战类型的限制之下,程耳的非线性叙事也就更不可能提供真相的多义性。与此相对应的,反而是电影中几个“状况外”的角色让人回味。例如,梁朝伟和江疏影的一场戏几乎是《色,戒》中易先生与王佳芝的隔空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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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迷宫的缔造者
程耳这个名字,就这么从梁朝伟和王一博后面走了出来。一方面有影迷对他的风格如数家珍,动辄“程耳美学”,另一方面则有数量更多的观众感到茫然——程耳到底是谁?
还是学生的程耳凭借毕业作品《犯罪分子》获得圈内关注,那还是1999年,新世纪开始之前。但他正式的第一部长片电影是2007年的《第三个人》。然后则是个人非常喜欢的《边境风云》,以及真正在大众范畴内获得关注的《罗曼蒂克消亡史》。我们今天讨论的《无名》是他的第四部长片作品。
▲电影《犯罪分子》剧照。
如果以《犯罪分子》作为出道作品来算,程耳在24年间只拍了4部电影。对比一下同行:如果以1995年的《小山回家》作为贾樟柯的出道作品,那贾樟柯在同等时间跨度里拍了12部电影,刚好是程耳的三倍;而如果以《旺角卡门》为出道作,大众印象中极端散漫的王家卫,在24年间也拍了11部。程耳当之无愧是一个低产的导演。
这样一个低产的导演,甚至其作品序列中最具大众认知度的《罗曼蒂克消亡史》也遭遇了票房滑铁卢,为什么还能持续收获拥趸,并合作中国最有影响力的一批演员(《边境风云》里的孙红雷、王珞丹,《罗曼蒂克消亡史》里的章子怡、葛优)?
▲电影《罗曼蒂克消亡史》剧照。
原因无他,程耳是特别的。他的电影你未必喜欢,但你一定会发现独属他的风格烙印。自然,风格太强,就容易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所以我这次格外认同给《无名》差评的观众,因为我特别理解为什么你们会不喜欢。
最具辨识度的是程耳的叙事。《无名》开篇就是一组没头没尾的人物画像:梁朝伟坐在椅子上等待、不知名人士给周迅送了一杯咖啡、王一博和王传君在早餐店吃蒸排骨……和好莱坞传统的hero's journey(英雄之旅)为观众展示一场精心规划的旅行线路不同,程耳故事里的观众仿佛在一开始就被空投进野战区,失去地图上的坐标。我们被迫在洞悉角色命运之前,了解了其片面而具体的状况,就像先看见树木,而不见森林。在电影接近尾声时,才能意识到,开头的画面在时间顺序上应该被排在故事的结尾。
▲电影《无名》剧照。
实际上,在《无名》开场的一个小时,程耳都在蜻蜓点水般地展示不同角色的生活切面。即使有时间、地点、大事件的字幕辅助,观众仍然会感到迷失,因为人物的身份、立场、使命都悬而未决。就好像你在生活中和一些人打了很多次照面,也多少对他的性格与生活状态有些觉察,但他们并不会轻易对你吐露心声。
说来有趣,程耳在《无名》里设置了一个角色,好像就专门用来吐槽这种过于轻易“吐露心声”的人,即是黄磊饰演的张先生。他在面对梁朝伟和周迅时说了两遍一样的台词:“我是一个软弱的人。”过于掏心掏肺又过于顺畅的表达,总有点妖气在。
也像梁朝伟饰演的何主任,初看劝降的时候,他的语言显得特别生动和煽动,甚至透露着油腻。但当他面对江疏影,把那番话又重复了一遍,你才发现这是一套训练了多次的话术。孔子说:巧言令色,鲜矣仁。所以,程耳电影里的很多台词,有时与其说是在剖白角色的内心“是什么”,不如说是揭发角色“不是什么”。
▲电影《无名》剧照。
看过《罗曼蒂克消亡史》(以下称《罗曼蒂克》)的观众,不会再被《无名》的叙事方式吓到,因为套路几乎是如出一辙:《罗曼蒂克》开头没多久,电影就几乎把观众能叫得出名字的所有演员聚在一起,全杀光了。你正在惊愕之中,就看见下一场戏他们又依次活了过来。原来还是时间的把戏,屠杀发生在电影的最初,但其实是时间线的末尾。
也不难发现程耳确实受到王家卫的影响。《东邪西毒》的英文名叫The Ashes of Time,时间的尘埃。程耳则更进一步,《罗曼蒂克》的英文名叫The Wasted Times,不仅把时间碾碎了,还直接宣告了它的失落。
▲电影《罗曼蒂克消亡史》海报。
启发自王家卫,程耳展现的是一种现代性的时间体验。一如海德格尔在《宗教现象学》里的表述。海德格尔对于传统的纯粹时间观念发出进攻,因为他认为在实际的经验中,时间的体验并非是规整、线性、钟表式的。只有在实际的经验中把握时间,而非拘泥于现在、过去、未来的僵硬路标,我们才能真实地认知历史:
时间问题必须如此被把握,就如在实际性的经验中源始地经验时间性那样——全然不顾一切纯粹意识和一切纯粹时间。这条道路因而是翻转过来的。我们倒要必须去问:在实际性的经验中,时间性源始地是什么?在实际性的经验中什么叫做过去、现在、未来?我们的道路发端于实际性的生命,由此出发获取时间的意义。凭借此意义,历史的问题得到标识。
与其说程耳在故意复杂化时间叙事,不如说关于时间的记忆本身就是一个我们共历(mitmachen)的迷宫。所以我们能看见,《无名》的对白之中出现了大量的时间和空间状语,有时候是上海、重庆、广州,有时候是1931、1937。人们用时间和空间作为心照不宣的代词,牵引思绪在共同记忆的坐标系里进行非线性的跃迁。
有一段对白发生在叶秘书(王一博 饰)方小姐(张婧怡 饰)之间。叶强调他们是有婚约的,而方反驳:“那都是1937年以前的事了,早不作数了。”虽然并未直接交代1937年发生了什么,但这个历史时刻有力地串联起了银幕内外的角色和观众,也把时间的意义与生命的存在联系起来,颇像“奥斯威辛之后不能写诗”。
▲电影《无名》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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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并没有在镜子里”
在叙事之外,程耳作品的另一特征,是他生活化、个人化的倾向。首先,他的角色总是特别有欲望,特别会生活。《罗曼蒂克》中杜江饰演的“童子鸡”是一个例证。他从一场屠杀中幸存,浑身是血,仅有半口气尚存,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醒来第一件事却是想去找个妓女破了童子身。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他在妓女面前诚挚地剖析自己的追求:“我上瘾了,一直想弄,我离不开你了。”
到了《无名》,前文也提到,影片开头有段关于蒸排骨的对话:王传君和王一博饰演的角色要去屠杀现场收尸,去之前不仅得点盅蒸排骨分着吃,吃完还要在车上复盘吃排骨的规矩。
▲电影《无名》剧照。
实际上,根据“GQ报道”的访谈文章《导演程耳:罗曼蒂克消亡之后》,程耳对生活细节的关注在《无名》的制作过程中几乎到了恋物癖的程度:
甜点拿破仑打败了米糕、蝴蝶酥和葡萄白脱饼干,成为电影里的重要道具。为了保证奶油的状态和酥的口感,必须是上海最好的餐馆新鲜出炉的,剧组光是买拿破仑就花费不菲。……程耳希望银幕上能通过准确的器物呈现出准确的质感。他很遗憾《罗曼蒂克消亡史》的吃饭戏不够完美,桌上的食物不够精致,盛它们的碗也太大了。
看似不分轻重、离题万里,但其实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人和土地之间的关系就是由这样的细节构成。正如贾樟柯的《三峡好人》就着重拍了四样物什:烟酒茶糖。有时候,“吃什么”比“说什么”更能表达态度。所以《无名》中梁朝伟饰演的何主任不过说了句“我吃不惯(日料)”,日本军官就神色大变。也遥遥照应了十年前同样是梁朝伟饰演的叶问在《一代宗师》中说的那句:“日本人的米,我吃不惯。”
▲电影《无名》剧照。
因此,程耳作品里的生活化并不真正是散漫的。相反,它往往促成神来之笔。我常以华语电影里两句台词作为经典范例——都是当时信口说来,但事后发现点破天机。一句是银河映画的《非常突然》,“有伞的时候没雨,有雨的时候没伞”,轻轻巧巧地揭示了角色的最终命运,也展示出银河映画最标志性的死亡本能(death drive)。
另一句,就是程耳在《边境风云》里的“这不是治安问题,这是人情问题”。口语化中夹杂着拔高的文学性。程耳故事里的小市民仿佛总有真名士的一面,即使犯罪分子也有他们的system of honor(荣誉系统)。
这句点题之笔也体现了程耳叙事一贯的个人化的倾向:再大的恩仇道义,落到实处,无外乎“人情”二字。伧俗的另一面,是“真”。所以《罗曼蒂克》中章子怡的那个十三点角色,有点程耳自嘲的成分:“我只知道大家是装装新潮,装装风流,只有你是真花痴。”
▲电影《罗曼蒂克消亡史》海报。
然而,《无名》不同于程耳以往作品的地方,也正在于此。虽然铺排了生活化的细节、仍然强调方言与食色性,并做足了历史景观事无巨细的复原,《无名》面对的是一个远大于之前作品的叙事。
表面上来看,《无名》在程耳作品谱系内的特别之处在于,它是一部“超级商业片”,正如程耳在很多访谈中一再提到的。减少了音乐的使用,无论《无名》把时间打得多乱,也还是在用强因果性去推动叙事,这使它至少应该免受《罗曼蒂克》时期“MV式电影”的指摘。
但实际上,《无名》对于程耳的真正挑战在于,历史谍战的类型片设定从根本意义上与他惯用的叙事和角色塑造方式产生了冲突。
在影片最初的一个小时,程耳花了大力气来展示一个巨大集体的共同命运。不得不说,他展现宏大叙事的方式非常聪明且富有艺术性,仿佛四两拨千斤:日军飞机上好整以暇地戴着风镜的柴犬“罗斯福”与地面上无名无姓最后死无全尸的流浪狗做出对应,背后巧妙对应的是交战双方迥异的生存状态。
▲电影《无名》剧照。
另外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一场屠杀的戏:倒数声中等待的平民百姓,仿佛和观众一样感到茫然,而他们最后等来的是倾泻的、在升格镜头中把他们逐渐淹没的泥浆。即使单拎出来只放在战争片领域评判,这都是非常具有感染力的场景。
书写了共同体的命运之后,程耳其实也完成了对于个体最根本动机的铺排,家恨即是国仇。上文提到的程耳电影中极富辨识度的生活细节,在《无名》中由被描绘的主体,退位为阴谋的障眼法和信念的证明信所完成——犹如费心采购的蝴蝶酥是不重要的,承装蝴蝶酥的盒子里夹带的纸条才是重要的。
剩下的,其实就是剧本杀式的角色身份揭示环节。然而,这种揭示又注定无法带来更多惊喜。甚至在观影的时候,我们都能光从双男主设定中猜出王一博饰演的角色最终会是正面人物。
▲电影《无名》剧照。
当然,不是说王一博一定要演一个反派才能带来惊喜——重点从来不在于演员本身。比起这个推测的结论,它的前提更能说明《无名》的本质:作为一部谍战电影,《无名》注定是围绕着善与恶来组织的。人和人之间有根本的属性之别。他们最终会在楚河汉界的立场里割席入座。
这就形成了《无名》与程耳早先作品的根本不同。《无名》的角色,尤其是主角们,都还是太干净了。无论表象如何,核心都是大善大恶、大是大非。王一博饰演的叶秘书,你大概能猜到他会反水,悬念只在于他会在什么时机、通过什么方式反水。但你发现他似乎从一开始就是共产党,信念从未更改。这倒是挺出人意料,但是意识到这一点,会感觉这个角色更缺乏趣味:他就是一个忍辱负重的特工。
当然不是说这样的角色不好。信念是好的,坚持信念是动人的。只是,这是我们所有人都早已经知道的一个角色——或者不如说,一种角色。这样的角色有好多导演都可以拍,或者已经拍过,唯独程耳拍了令人感到比较遗憾,因为他的电影魅力很重要的一部分,原本就在于能塑造新鲜而复杂的角色。这样的人你在银幕上没见过,但可能在生活里见过。
▲电影《无名》剧照。
受到谍战类型的限制,程耳的非线性叙事也就更不可能提供真相的多义性,因为真相只有一个,撕掉伪装后的身份也只有一个。打碎的时间注定只能在引向一个确定的结局的途中做障眼法。
这也是诸多风格鲜明的大导演,在类似题材下都有相对中庸(中庸并非平庸)表现的原因,一如《钢琴师》之于波兰斯基,《黑皮书》之于保罗·范霍文。在战争与国族纷争这样大是大非的命题面前,给创作者留下的路径注定是局限的。
片尾的主题曲中,王一博唱着特别不押韵的歌词,歌词是程耳自己的手笔:“你说这一切犹在镜中/一切并没有在镜子里。”这句歌词对应着影片中很多幕里镜子的存在。幻象被戳穿之后,只留下一种没有太多引申义的现实。
▲电影《无名》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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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况外的角色和故事外的故事
主角以外,《无名》中还有几个角色,因为有些“状况外”,而比较让人回味。一个是王传君饰演的王队长。这个角色的动机被交代得极其模糊,又加上他夸张的恶行,很容易让人觉得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但总感觉程耳实际想拍的王队长,可能和王本人在《兰心大剧院》里演的莫之因撞了个严丝合缝:
或许王队长之于叶秘书,正如莫之因之于谭呐(赵又廷 饰)。一些扭曲而隐匿的情在前,才有之后的恨与暴力。只不过在《无名》里,我们只能看见关于蒸排骨的只言片语,以及学吐烟圈时王队长笑着骂的那句“傻x”。叶秘书对王队长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也是共产党。”
大鹏饰演的唐部长与江疏影饰演的江小姐,虽然台词寥寥,也引发了不少关注。主要原因是程耳借由这两个角色以及梁朝伟的参演,对《色,戒》做了一个不可谓不明显的致意。他俩的故事基本依托江小姐在何主任面前的剖白交代。从特征上来说,江小姐的故事几乎是王佳芝的翻版:都是组织的卧底,都因为生情而犹疑并丧失了杀死对方的机会,最后也都被生情的对象毫不犹豫地抛弃。
▲电影《无名》剧照。
因此,梁朝伟和江疏影的一场戏几乎是易先生与王佳芝的隔空对话。对话最后,梁朝伟替唐部长放掉了江小姐,就像替易先生放掉了王佳芝。其实我理解程耳:如果有机会,谁会不想要动用自己的能动性,给《色,戒》写一个不一样的结局,哪怕只是为了离这部传世之作更近一点?
然而也不得不感慨,《无名》这样立场明确的文本里,到底容不下更多模糊和私己的感情,唯二的两个纠结的角色,还是从《色,戒》里“偷”的。另外的两段男女之间的感情戏,叶秘书和方小姐、何主任和陈小姐,都没有太多可供咂摸的滋味。可见摇摆在善与恶之间、捕捉人性的幽微细腻之处但又不冒犯大众,这样能拍出《色,戒》的李安,毕竟只有一个。
▲电影《色,戒》剧照。
实际上,在看完电影的当下,我就把程耳和李安做了对比。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短评后,这也引起了不少讨论,其中很多人认为程耳不及李安远矣,这样做对比是无效的。况且《无名》是一部“超级商业片”,又是谍战题材,它注定采用和《色,戒》截然不同的视角和切入点。
但我挺感谢一位名为“格局打开大明星老母亲版bgbhn”的微博网友找到了一篇程耳此前发表过的小说,名叫《东亚往事》。小说中的角色人设,和《无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却是截然不同的味道:
小说中没有名姓的主人公“他”与“她”相识相爱并订婚。到上海沦陷时,两人因为不同的立场而决裂。她夜夜出入舞厅,配合诛杀落单的日本兵,正如张婧仪所饰演的方小姐在《无名》中所经历的情节。
▲电影《无名》剧照。
与《无名》更类似的是,小说中提到:“情势紧迫时,他去提醒她,在跳舞厅的盥洗室顺利找到了她。至此他们已数年没有说过话。然而她立场分明,态度坚决,侮辱他并请他快一点去死。”然而与《无名》不同的是,她最终被抓捕,而非被奸杀。更不同的地方是,他亲手签字批准了她的死刑。
小说中反复出现一个短语:“一种强者的感觉”:主人公在东京留学时拒绝房东太太的求欢,获得“一种强者的感觉”;她诛杀日本兵,并要求他快一点去死时,也获得“一种强者的感觉”;最终在他亲手杀死她后,他感慨道:“他无法解释,就像他为什么拒绝房东太太的性爱,就像她为什么让他早一点去死。可能我们常常如此,词不达意,反应不及,或者仅仅为了获得一种强者的感觉”。
从这个角度来说,小说《东亚往事》要比电影《无名》更接近《色,戒》。在混乱的世代,爱、情欲和死亡,都无限和权力相关。但另一种真相是:越强调权力秩序,就越透露出软弱和空虚,本质是因为能掌控的实在太少。正如《色,戒》中“为虎作伥”的易先生也会在听到《天涯歌女》时落泪,也如《东亚往事》的主人公,只有在处死旧情人时可以获得虚无的快感。
▲电影《色,戒》剧照。
另一个有趣的词是“衣冠楚楚”。这个词也在《东亚往事》中出现了至少两次。最后一次是她在死前注视着前来监斩的他,想:“我厌恶你衣冠楚楚的样子。”《无名》的片尾曲里刚好也唱道:“你没有名字/你衣冠楚楚”,对应影片中叶秘书总是穿着挺括的西服套装。
在叶秘书与何主任决战前夕,影片特意拍了他换装的镜头。他在镜子前想了想,给自己换了一条领带——在几个小时后,何主任就将凭借这条领带,把他摔下二层小楼。在一个变数颇多的时代,你真能做出的选择可能也就只在两条领带之间。选得越细节、越郑重其事,反而显得做选择的人越可怜。
创作者的心路历程已不可考。在对照了《东亚往事》之后,我开始不愿苛责程耳成为不了李安。《无名》展示的是一个华美精致的光影世界,如果电影是个人,他应该也可以用“衣冠楚楚”来形容。至于衣冠楚楚之下可能的密辛,创作者不说,大概也就只能存在于旁观者牵强附会的脑补之中了。
▲电影《无名》剧照。
难怪王扶林说陈晓旭不够漂亮,看看他选的原黛玉候选人,那才叫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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